“不过南美明明是个真的很遥远的世界,我却这么快来到了这里,这一点让我有些难以接受。身体和情绪都还没来得及跟过来呢。问题也许就出在’旅行的速度感’上吧。第一次透过窗口俯视南美大陆的确带来了兴奋,可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竟产生了一抹不安。‘世界’原本是一个能无限延伸的抽象词语,我却能用现实的感觉去把握它了,这就是不安的来由,地球、人类这种宏大的概念仿佛都变得‘有限’了,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有些落寞。”

星野道夫在《旅行之木》中如是说。


我现在在巴西圣保罗,离中国飞行距离2W多公里左右,仅仅飞行时间便接近27个小时,如果加上转机的时间就不好计算了。很远吧,这里基本上算是世界上离中国最远的飞行距离了,当然,阿根廷的话更远一点点,但是也差不多。每星期记录一篇旅行日记,我想努力把世界搬到你面前讲给你听。

在北京时间10月8日凌晨四点,当地时间10月7日下午五点落地在圣保罗。过海关的时候没有按照规定上的检查小黄本(黄热病疫苗),看了下我的护照及巴西签证,问我是来旅行吗?呆多久。便让我入境了。这几天一直是适应这里,也简单逛了下。

昨天晚上终于顶到十点多困到不行,倒头就睡,早上五点多醒。比起来前两天总是凌晨一点多醒来,这次感觉时差倒过来了些。喝了些水,去楼下健身房跑步,一个小时大汗淋漓,感觉这几天的重负似乎随着汗水慢慢被排出来。我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欧美包括南美这些地方,再不怎么样的住宿都会提供一个24小时健身房的原因:起太早、睡太晚、没事干、身体又想运动、街上不安全等等因素,都可以来健身房,可能、也许、大概、主要是因为街上不安全。开玩笑的,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们真的很在乎身材,男性在乎肌肉,女性在乎屁股。比如我现在所在在的巴西圣保罗。

前几天当地的朋友勇哥在机场接到我,他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朋友,非常热情和仗义,无私的帮了我太多太多忙,甚至这次美洲骑行之旅能顺利开启,也是因了他的帮忙。在回市区的路上,勇哥再三问我:小妹啊,你确定你要骑摩托车吗?风险很大的。巴西真的很不安全,你又是一个人,还是女孩子,这里抢劫很严重的,持枪抢劫也时有发生。你要不要再考虑几天,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开车自驾也行啊。后来给了我在巴西需要记住的三条建议:

1,不要在大街上把电话拿出来,更不要边走路边看手机

2,早点出门,尽早回家,晚上不要出门**

3,遇到一切,不要反抗,要什么给什么

最后这一条,强调了无数遍。在后面这几天遇到的人也都在跟我重复这几条建议。

说实话,勇哥他们再三强调后,我当时真的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不骑摩托车了,自驾也蛮好的,万一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办呢,后悔都来不及呢等等。感觉活到现在,没有那么害怕过。最开始的两天,一是因为时差,二是因为疯狂担心会被持枪抢劫,钻了牛角尖,很焦虑。天哪,是热武器啊,是枪,万一我没看到那是枪怎么办,万一我会错意,不觉得他是抢劫呢,万一我拿钱和手机给他时别的东西掉了什么的,他受惊开枪怎么办,万一我遇到的是精神很不稳定的抢劫犯怎么办。是真的第一次觉得很慌张,觉得生命很可贵,怎么可以被别人拿去呢!想想生活中一些不顺心的事情,发现那些事情都太小太微不足道了。在生死问题面前,所有事情都是小事,都可以被原谅。我甚至默默下决定说这一趟如果我安全顺利骑完,回国后就原谅之前所有没有原谅的人和事,所有事都翻篇重新来过。总之心里很乱,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无心想别的。情绪得不到疏解,就跟朋友聊天,晚上睡不着时起来打开手机录音,自说自话。

在上海登机前,马老师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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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保罗机场落地

慢慢梳理了下情绪后,对自己现在这个状态非常不舒服,脑袋一横:妈的,我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走一走看一看,自己多小心,如果还是出现最坏的结果,那就命该如此,随便吧。

第二天时差没倒过来,凌晨两三点醒来,自己上网查查攻略、做下线路、收集信息等等,到了天亮时,走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个手机,和二三十块钱的美金。刚下过雨的街上,湿度刚刚好,有些湿润但还算清爽,心里轻松惬意不少。早上8点钟,街上几乎没什么人,走着路一边享受着这新鲜的空气,一边机警的留意四处。去超市买了些水果牛奶,拎着东西往回走,看见街对面有个穿着破烂背着背包的人突然横穿马路往我这条道走下来,我赶紧拎着东西横穿马路去了对面,他顿了一下,脚步慢下来,我加快步伐赶紧回了住处。也许是自己虚惊一场,但还是小心为上。

晚上勇哥带我吃了巴西的黑豆汤,是猪耳朵、猪脚、内脏等等一种炖煮的事物,基本都是多种腌制过的猪杂碎和猪肉牛肉混合跟黑豆一起炖煮的。葡萄牙语叫Fejioada,据说其实是葡萄牙的一道名菜,以前是奴隶吃的,现在还作为巴西的国宴接待各国主席呢。味道不错,跟我们的口味还挺接近,咱们澳门也有(澳门曾经是葡萄牙的殖民地。)

舞台上有乐队在唱歌跳桑巴舞,下面看的大家也跟着跳的好开心。桑巴可以说是巴西的“国舞”,也是在每年巴西狂欢节上表演的热舞。巴西狂欢节有“地球上最伟大的表演”之称,是世界上最大的也是最知名的狂欢节,每年2月的中旬或下旬举行三天。

黑豆饭Fejioada是用这种陶罐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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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丁美洲,巴西绝对是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它位于在中南美洲与大西洋之间,在手机上把地图缩小会发现它的国土面积比中国并没有小很多。它也是世界第五大国,其面积仅次于俄罗斯、加拿大、中国和美国。它周围接壤着一众“小国”:乌拉圭、阿根廷、巴拉圭、玻利维亚、秘鲁、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圭亚那、苏里南等,这么说来,巴西在南美洲的面积那是老大一般的存在,除了智利,其他南美洲国家都被它挨着。其地形南高北低,南部的巴西高原海拔500米以上,而另一部分则是海拔200米以下的平原,主要分布在北部的亚马孙河流域和西部。布满热带雨林的亚马孙平原,占去了巴西国土的三分之一。

我在网上看到说巴西特产是瓜拉纳gualaná和马黛茶,前者是一种野生藤蔓植物做的饮料,后者是巴西特产的茶。瓜拉纳gualaná其实是一种产自亚马孙盆地的蔓生植物,被印第安人认为有长生不老的神秘力量,现在它是巴西的象征之一,是巴西的“国饮”。我印象里总觉得马黛茶是阿根廷专属,巴西是咖啡大国,特产马黛茶倒是第一次听说,在圣保罗逛的这两天,几天中午就尝了gualaná,其实就是一种像国内的健力宝那样的饮料,但是朋友说他们本地人都是要配着冰块和一片橙子喝,更好喝。朋友还带我专门去吃了他们本地人爱吃的açaí,一种像我们的冰沙一样的甜饮,口感吃起来沙沙的,也是一种植物做的,底下铺一层炼乳,然后一大勺加工好的açaí,再加一些小料(奶粉、肉桂麦片等)街,再来一大勺açaí,浇薄薄一层炼乳,再加上一些小料(糖豆、水果、),就做好了。还以为会很甜,吃起来并没有诶,意外的很好吃!

gualaná,我好喜欢念这个名字啊,重音在最后的na上,他们说的很快,语调上扬。听起来很是明亮!

这是gualaná的植物的样子,加上披萨,就是完美搭配。这个女性LOGO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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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çaí,还有这个,念起来也很好听。这个是我的,怕太甜,加了芒果。**

我朋友的,他每一次加小料一定是加炼乳,好甜啊,他说本地人都爱这么迟。

经人提醒发现一个冷知识:我一直默认圣保罗是巴西的首都,经一个朋友提醒才发现巴西的首都是巴西利亚(brasilia),圣保罗和里约真的是巴西甚至是整个南美洲的显眼包。

圣保罗街上流浪汉很多,比欧洲多太多了,是真流浪汉的那种。尤其是桥洞、隧道这些地方,下面全是吸毒的流浪汉,瘦骨嶙峋,就算是坐车经过那里,就能感受到一种你不知道明天他是否还在的气息。

街上最显眼的就是大片大片的涂鸦,最开始刚看到圣保罗这里的涂鸦时,只觉得这些颜色真是多巴胺爆炸,是怎样一种享受当下的发疯似的畅快淋漓,是怎样一种今宵有酒今宵醉的肆意,是怎样一种咬着牙绽放的痛感。那么大胆的、迷幻的、炙热的、喷涌而出的气息在离它很远的距离时就扑向你,击中你。所有你能想象到和不能想象到的颜色,会在城市各个角落看到:幽深小巷、金融大道、墙上、树上、自行车、骑车、门、窗、桌子、椅子、栏杆、垃圾桶、下水道的出口、排风扇的排气孔等等,但凡有一点可以着力的地方,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涂鸦。还有他们自己脸上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纹身,那也是涂鸦的延伸。后来观察画的内容,有多类运动、舞蹈、各种动物、迷幻植物、还有很多印第安人的文化内容:印第安的人物、家庭、忧郁的眼神在传达着一些东西,一些快乐的画面也在提醒着观看者这里失去了什么。凡眼所见,尽是沉默的语言。那些涂鸦,是他们的想象力、是他们作画的纸板、是他们的B站、是他们的公众号、是他们的抖音、是他们的小红书。

想起之前一个叫 Lewis Hine摄影师的那句话:若我所能欲言,又何须拿起相机。是啊,若我所能欲言,又何须拿起画笔。若我所能欲言,又何须拿起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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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再三被人提醒,我也再三小心,但还是在一个路边咖啡店喝了杯咖啡刷卡付账后,信用卡被盗刷,锁了卡,目前还有一个建行信用卡以及身上的两千多美金可用。这张建行信用卡,一定要保护好,不然咋花钱啊。想想真是有趣啊,本来最初的南美计划里是没有巴西的,不用穿越巴西,沿着智利海岸一路北上。后来因为摩托车的原因,要从巴西出发,硬着头皮来了之后,慢慢觉得它竟然有些迷人。真是有趣啊,管它呢,来都来了。路上的事情路上解决。对我来说这就是旅行的魅力啊,它的不确定性和随机性。命运给我什么,我就接着,给我哪条路,我就走哪条路。

圣保罗这几天接触的人与事,感觉很像9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机会多、灰色地带多,这里的人都有股闯劲和匪气,有些生猛。只要你敢闯敢试,就能博出个一二三,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也都能用钱解决。想起来我自己是在村子里嘻嘻哈哈的长大着,所有受的伤都是自己作的,翻墙砸到头、手上被烧、二氧化碳中毒、河里游泳差点被淹死、上树摔下来等等磕磕碰碰全是自己作的。在村子里那样慢慢过着玩着,长江三角洲那一带的风雨变化是一点都没有感受。说起来,小马还说他小时候上学路上还被抢过,但是他没钱,所以没抢成。这么想来,自己真的是很幸福的长大到现在。这一次在圣保罗好像穿梭到了那个时代,贴近感受着,随时会被偷,被抢,甚至人身安全,或者说是我印象中认为的那个改革开放初期的时代。

坦白来说,我隐隐有些喜欢这种气息,这种跟“危险”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气息。

整个南美或许都充斥着这样的气息,至少巴西是的,至少圣保罗是的。总的来说,我自己这几天的亲身感受是圣保罗治安确实很差,但不至于乱到不能出门,贫民窟不要去。出门要赶早,打车为主(一个知道我爱在巷子里游荡的大哥专门发信息提醒我,不要在巷子里游荡哈哈哈),下午四五点后,就尽量别出门。穿着低调,看管好自己的财物,尤其手机,不要走路玩手机,用手机时可以进街边的店铺里,用完再出来。抢劫频繁,大部分也是抢手机。我现在算是有些明白网络上关于圣保罗游玩的照片很少的原因:大部分时候手机不敢拿出来。巴西整体治安方面,当地人说巴西北部,也就是往亚马逊雨林的平原一带治安相对较乱,但是沿海一带尚可,气候也比较宜人。相比之下,南部相对安全很多,从圣保罗往南,过了库里提巴(Curitiba)这个生态之城,再前行六百公里左右就到了世界闻名的伊瓜苏瀑布,也就是阿根廷与巴西的交界处。过去就是阿根廷。

我接下来也是这么计划的,往安全的地方去走。

把摩托车骑去修理店铺,把从中国背来的手机支架、水杯架、GOPRO支架都装上,在店里买了尾箱、一瓶机油等,骑上车的时候,感觉整颗心从半空中落在肚子里,一下子就踏实起来。想想自己为了骑摩托车,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金钱,为什么就那么偏执的要骑摩托车旅行呢。千言万语,都是因为喜欢。由于这里买的摩托车落在了朋友公司名下,如果我要出境,需要朋友公司给我做一个授权书(做了英文、葡文、西文三种语言),这两天在等这个文件,文件一下来就可以出发。今天如果办不下来,就意味着大概率我要再等三四天,因为明天是巴西的儿童节,全巴西都会放假,后天周五也会顺便放假,接上周六周天的休息日。所以今天一直在等消息,下午朋友说做好了,然后从乡下找摩托车跑腿送上来。这个加急授权书的总费用是450元巴币,人民币大概650,包含了从别的地方找人骑车送过了的费用。

所以,明天可以正式骑车走了。

是这样一份授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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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巴西大眼妹,Yamaha tener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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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天即将启程南下前往阿根廷的这个晚上,我突然很舍不得圣保罗,眼前的这些人,很大可能真的就是一别再也见不到了。他们那么不求回报的给过我巨大的帮助,把那些善意和热情毫无保留的给我。他们身上的那股生猛和匪气的气息,那种简单又直接的做法,让我喜欢到着迷。知道我接着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就联系了那边的兄弟,让我去了找他们,他们会接待我,有啥事情尽管找他们,感觉像接力棒一样。勇哥说,小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啦,哥希望你一切顺利的到达哥伦比亚,一路上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你要一切顺利,注意安全,注意:遇见危险,不要反抗。

我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帮我推着我往前走,真的是只有以后自己用同样的善意还去他人身上,才会心里好受一些。

想起来一个问题,那天一个朋友问我:我想知道一个人旅行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呢。人人都爱旷野,都想进入旷野。选择旷野,也就意味着选择甜美自由的同时,也选择了黑暗与风险。一个人旅行,也就意味着你要自己面对黑暗与风险,但同时,所有的甜美与自由也都由你自己享受。你看,关于圣保罗的这些转折,那些突然跑出来的突发事件,我需要自己承受自己解决,而这些关于善意的甜美也全部由我一人享用!

今天就写到这里吧。过几天见。

/São Paulo, Brasil 2023.10.12


行程:

2023/10/7--2023/10/11:圣保罗。现在是十月中,一般巴西的雨季是每年10月开始,现在正是开始进入雨季的时候,雨水慢慢多起来,天气湿热,蚊虫多且毒。

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2023/10/12,圣保罗(Sao paulo)——库里提巴(Curitiba),400km

2023/10/13,库里提巴(Curitiba)——南拉兰热拉斯 Laranjeiras do Sul,365km

2023/10/14,南拉兰热拉斯 Laranjeiras do Sul——伊瓜苏市(Foz do iguzu),300km

本文作者雏菊,公众号:住在树上的幽灵,摩旅网经授权转载,二次转载请联系作者。

最后修改:2023 年 12 月 1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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